比亚迪如何从特斯拉手中夺取桂冠的？

保险代理人 Wedwiwat Srimora 曾经开着他父亲那辆二手 2007 款丰田车，穿梭于曼谷等地与客户会面。但去年，由于受够了高昂的燃油费，决定改用电动汽车。经过几个月的研究，Wedwiwat 选择了一辆最近才在泰国推出的品牌：中国的比亚迪，即“Build Your Dreams”。3月，他购买了一辆绿色的Atto 3，一款中型SUV，预计续航里程为410公里。他甚至从未考虑过购买特斯拉，因为特斯拉的价格几乎是这辆车的两倍。

Wedwiwat一大早就来到4S店提他的新车。他打开发动机，打开天窗，试了试车灯。然后他等待着上午9点09分整（九在泰国是一个吉祥的数字）Wedwiwat 缓慢地向前行驶，标志着他正式拥有了这俩Atto 3 。

这位 32 岁的年轻人现在每天都会在他的新座驾上度过几个小时。但费用是他之前的三分之一。“我必须说我喜欢我的新车的各个方面，”他这样说。

Wedwiwat 特别享受作为电动车车主所带来的新友情 —— 他喜欢在 Atto 3 充电时与其他电动车主聊天。“这是一种独特的感觉，一种属于充满活力的新兴社区的感觉，”他说。

比亚迪本身就是一个开拓者。公司 2003 年才开始生产汽车，是最早使用电动动力系统并逐步淘汰纯汽油动力车型的公司之一。随着世界转向电动汽车，这一战略正在取得成效。2023年第一季度，比亚迪占中国乘用车销量的12%，结束了大众汽车作为中国最受欢迎汽车品牌长达15年的统治地位。如果算上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比亚迪已是全球最畅销的电动汽车公司。

现在，比亚迪正试图将这一成功扩展到海外。自2021年以来，公司已在52个市场推出了车型，在国外投资了工厂和锂加工车间，并收购了整个货船船队以将这些汽车运送到世界各地。然而到目前为止，该公司的全球推广效果好坏参半。

例如，在泰国比亚迪取得了胜利。由于高昂的燃料成本和电动汽车销售补贴，比亚迪占据了东南亚最大的纯电动汽车市场份额，占该地区电动汽车销量的四分之三以上。尽管比亚迪去年 11 月才开始在泰国销售汽车，但 Atto 3 是泰国 2023 年上半年最畅销的电动汽车。

在世界其他地区的增长速度却较慢。尽管比亚迪 2023 年 7 月在中国境外销售的汽车数量较上年同期增长了约四倍，但仍仅占该公司总销量的 7%。相比之下，全球最大的纯电动汽车销售商特斯拉 (Tesla) 约 60% 的汽车销往美国之外的地区。

比亚迪在海外市场面临重大挑战，电动车巨头特斯拉、大众汽车等传统品牌以及本土电动汽车新贵都是强劲的竞争对手。在海外，比亚迪还需要消除他们对中国公司的怀疑——尤其是在美国、欧洲和印度这三个仅次于中国的全球最大汽车市场。

电动汽车咨询公司 ZoZoGo 创始人迈克尔·邓恩 (Michael Dunne) 说：“有两件事同时发生：发展中市场的巨大上升潜力，以及要在发达市场取得成功的巨大障碍。”

“比亚迪不太可能像在国内那样主导全球市场，”中国湖北黄冈职业技术学院客座教授、汽车分析师张翔表示，“比亚迪可能在电动汽车技术方面处于领先地位，但它并没有解决所有问题。”

分析人士表示，比亚迪成功的秘诀在于其电池技术，这使其在价格和性能上都具有竞争力。例如，Atto 3配备了比亚迪自己的“刀片电池”，该电池采用创新的结构来提高其磷酸铁锂技术的能量密度。这样，它就可以与使用能量密度更高但也更昂贵的锂、钴和镍的电池竞争。刀片电池工作得非常好，甚至像特斯拉这样的汽车制造商也开始使用刀片电池。

比亚迪电池的成功与该公司创始人王传福直接相关。1966年，王传福出生于中国东部安徽省的一个贫困家庭，毕业于冶金物理化学专业，毕业后在一家国营研究所工作。1993年，研究所派他到深圳管理一家生产电池的下属公司。两年后，他毅然辞职并创办了自己的电池公司：比亚迪。这个名字没有任何意义——直到后来公司才提出了口号“Build Your Dreams”。

公司斗志昂扬。比亚迪没有进口自动化生产线，而是雇人手工制造电池，成本大幅降低——王传福曾表示，一台焊接机器人的维护成本相当于10个中国工人的工资。廉价劳动力使比亚迪成为全球最大的家用电器、玩具和手机电池制造商之一，为摩托罗拉和诺基亚等品牌供货。

2000 年代初期，王传福将电动汽车视为主要的增长机会。中国政府也热衷于电动汽车的发展：政府认为，电动汽车将为中国企业超越外国汽车制造商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这是一场严肃的赌博。当时，尚不清楚电动汽车是否会成为主流，更不清楚电池制造商比亚迪是否会成为实现这一目标的公司。尽管遭到比亚迪其他管理层的反对，王传福还是收购了一家陷入困境的国有汽车制造厂。2003 年 1 月，该公告发布后的几天里，比亚迪股价暴跌超过四分之一。美国投资者甚至打电话给王传福，要求他取消交易。但他态度坚决。“我决定我的后半生将与汽车密切相关，”王当时这样说道。他并补充说，”我刚刚学习开车。”

比亚迪通过拆解行业领先的汽车并模仿丰田等流行品牌的设计，建立了自己的汽车制造的专业知识。2008年，在发布了几款内燃车型后，比亚迪推出了全球首款量产插电式混合动力汽车F3DM，该车使用了该公司自己生产的电池。王传福对这款车的期望有限，但希望展示公司对电动汽车的承诺。这一雄心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当年早些时候，著名投资者沃伦·巴菲特收购了比亚迪 10% 的股份。

除了电池实力之外，比亚迪的崛起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中国政府的支持。由于缺乏充电基础设施，比亚迪最初很难向普通消费者销售其电池驱动汽车。相反，它向渴望促进可持续发展的政府出售电动巴士和出租车，甚至参与了单轨列车项目。2011年，深圳从该公司购买了首批200辆电动公交车。

比亚迪似乎与中国政府密切合作，以刺激电动汽车的采用。2014年，中国国务院发布了促进电动汽车产业发展的30条指导意见，其中包括提供补贴和税收减免。王传福2020年向财富中国表示，比亚迪提供了大约20点建议。

此后，中国以各种方式支持电动汽车制造商。2021年，比亚迪获得了58.7亿元人民币（8.2亿美元）的政府补贴——超过了当年的利润。2022 年，该公司收到的补贴额几乎是这一数字的两倍。

与此同时，许多大城市出台了限制内燃机汽车规定，以改善空气污染和交通拥堵。地方政府还迫使网约车司机改用电动汽车，这为包括比亚迪汽车在内的平价电动汽车创造了巨大的市场。

有了这些激励措施，中国的电动汽车市场在过去四年中蓬勃发展。在全国数百家电动汽车制造商中，比亚迪是最大的赢家。它有多种型号，价格低至 11000 美元。“仿佛一夜之间，每个中国人都想购买电动汽车，”汽车行业顾问和影响者孙方圆告诉世界其他地区。对于预算有限的人来说，“比亚迪基本上是唯一的选择。”他说。

如今，比亚迪已成为中国电动汽车领域的巨头，它正在寻求增加海外销量并提高利润率。比亚迪去年每辆汽车的销售利润仅为特斯拉的 12% 左右。2022年推出的Atto 3是该公司首款专为中国以外的市场开发的车型。该车现已在印度、日本、瑞典、澳大利亚、巴西和其他数十个国家销售。

Atto 3的内饰由前梅赛德斯-奔驰设计师设计，具有比亚迪所描述的“运动”外观，仪表板曲线代表肌肉纤维，通风口模仿哑铃。该公司称该车的设计“前卫”。评论家称其“古怪、有点疯狂、近乎超现实”。

尽管存在一些质疑，Atto 3 凭借低廉的价格、宽敞的内部空间和舒适的乘坐体验，取得了一定的销售成功。在泰国、新加坡、以色列和新西兰，该车在过去一年中保持或一直保持着最畅销电动车型的称号。

51 岁的 Longkone Saignasith 声称自己拥有第二辆在法国上路的 Atto 3。为了节省燃油成本，他从汽油动力的标致汽车换成了Atto 3。塞格纳西斯说，当他第一次驾驶 Atto 3回家时，他的邻居过来围观。一天下午，他在一家面包店一对好奇的夫妇要求参观车里，说他们正在特斯拉和 Atto 3 之间做出选择。“在法国，比亚迪是个不知名的品牌，”塞格纳西斯说。“当人们现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们希望在现实生活中看到它。当我驾驶汽车时，它就像一个陈列室。”

Atto 3 的低价是其最大的吸引力——在一些国家，它的价格还不到特斯拉 Model Y 价格的一半。

36 岁的玛丽珍·奥唐纳 (Maryjane O'Donnell) 住在爱尔兰米斯郡，今年 5 月，她在 Google 搜索中发现了比亚迪。她购买了 Atto 3，因为她喜欢它的外观。奥唐纳说，“当时她周围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品牌，但她对比亚迪的可靠性记录深信不疑，因为该公司还生产火车和公共汽车。她说，在看过她的车后，一位朋友和邻居也买了 Atto 3。

该车最大的卖点是它的价格。在泰国，Atto 3 的价格几乎是类似尺寸的特斯拉 Model Y 的一半。比亚迪正在推出价格更低的车型，以他们无法达到的价格击败竞争对手。埃隆·马斯克 (Elon Musk) 最初承诺，他的公司将在 2020 年生产一款售价 25,000 美元的电动汽车，但尚未推出——更不用说销售这样的车型了。与此同时，泰国消费者可以以约 2 万美元的价格购买比亚迪 Dolphin，这是一款 7 月份推出的续航里程为 410 公里的紧凑型掀背车。

销售人员 Iyapad Siriamarasakul 说，在曼谷的比亚迪 Metromobile 经销店，海豚很受年轻司机的欢迎。这家经销店位于该市 Taling Chan 区的一条高速公路旁，在短短一个月内就售出了 100 多辆海豚，等待名单上还有大约 350 名买家。

34 岁的贷款分析师查尼达帕·莫兰亚 (Chanidapa Moranya) 坐在陈列室的一张沙发上，等待男友试驾完一辆海豚。她已经决定买一辆了。“首先我担心它的行驶距离，但现在有很多充电站。”她这样表示。

40 岁的 Jutipuk Yungnontard 与她的母亲和丈夫一起在经销店预订一辆 Atto 3。“我带我妈妈来帮我挑选颜色，”她说。“她喜欢绿色，但我喜欢白色。” Jutipuk 出售日本大福零食，每天开车数百公里进行送货。她预计 Atto 3 将使她的燃油费用至少减少一半。

Jutipuk 表示，她对购买中国电动汽车没有任何顾虑：她还在考虑长城汽车的欧拉好猫。“中国品牌善于解决问题，而且价格更便宜，”她说。

尽管比亚迪一直在积极尝试海外发展，但该公司目前仍然严重依赖国内市场。

2022年初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辆比亚迪电动校车轻松地驶上了阿罕布拉联合学区最陡的山坡。加州地区的乘客和司机欢呼雀跃：他们显然对这次营销活动印象深刻。时任比亚迪北美公司电动校车负责人塞缪尔·康(Samuel Kang)在LinkedIn上分享了一段演示视频。“汽车自己在销售，因为它是一个很棒的产品，”他这样说。

大约十年前，比亚迪开始以其公交车和出租车优先的战略进军海外，提供从香港到伦敦的车队。在美国，该公司于 2013 年在加利福尼亚州开设了一家电动巴士组装厂，并获得了数千万美元的公共合同。

由于2021 年的一项法律禁止美国联邦运输资金流向与中国有联系的公司，此类交易的未来现在还受到质疑。美国政府还排除了对配备中国制造电池组件的汽车实行税收减免的可能性。

尽管如此，在今年四月的一次采访中，比亚迪执行副总裁斯特拉·李(Stella Li)仍称赞加州的客车工厂是美中合作的一个例子，并声称它证明比亚迪可以打造一家“比美国人更美国化”的公司。比亚迪表示，其在美国有超过 1000 辆汽车在路上行驶或生产。

Atto 3 或其他消费类车辆尚未出现在美国海岸。比亚迪在一份书面声明中显示，关于在美国销售乘用车的问题“仍在做出最终决定”。《The Wire China》 6 月份报道称，比亚迪似乎正在将美国业务剥离，并命名为新品牌 Ride，以远离其中国根源。许多在美国开展业务的中国公司，例如 TikTok 和 Shein，都采取了类似的策略，试图避免审查。

在印度比亚迪却难以立足。公司于 2007 年首先在印度建立了一家工厂，生产电池和手机零部件，后来与当地合作伙伴成立了一家合资企业，生产电动巴士。2022年比亚迪推出两款电动汽车进入消费市场：Atto 3和多用途汽车e6。最终的车辆组装在印度工厂内进行，这是降低进口税的典型举措。

但2020年，印度政府对来自任何外国直接投资都必须经过政府批准。今年七月，印度拒绝了比亚迪和一家印度合作伙伴公司建立新汽车制造工厂的提议。一名政府官员告诉《经济时报》原因在于存在“安全问题”。去年，长城汽车也因未能获得印度监管部门批准而搁置了10亿美元的投资计划。标准普尔全球移动公司印度汽车市场专家普尼特·古普塔 (Puneet Gupta)表示：“这并不是说比亚迪没有市场。”。“问题是他们如何投资。” 2023 年前 7 个月，比亚迪仅占印度电动汽车销量的 3%。

在其他市场，比亚迪将不得不应对更激烈的竞争，因为它失去了先发优势。GlobalData 驻曼谷的汽车分析师 Kunat Tharasrisuthi 表示，比亚迪在泰国取得成功的原因之一是，历史上一直主导该国汽车市场的日本品牌在推出电动车型方面进展缓慢。

比亚迪已经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中苦苦挣扎。在挪威，该公司于 2021 年开始销售乘用电动汽车，但今年 6 月的销量数据中，该公司没有一款汽车跻身前 20 名电动车型之列。代表电动汽车车主的挪威电动汽车协会助理秘书长 Petter Haugneland 认为，挪威的电动汽车买家不再是好奇尝试新品牌的第一批采用者。相反，他们往往是日常消费者，更喜欢拥有长期服务的传统品牌，他说。2023年上半年，中国汽车品牌在挪威的市场份额从去年同期的9.9%下降至3.9% 。目前最畅销的中国车型来自沃尔沃和名爵，这两个品牌最初都是欧洲品牌，现在由中国公司拥有。

Wedwiwat 很高兴成为泰国比亚迪车主社区的一员，并坚信该品牌将继续受到欢迎。
尽管如此，比亚迪仍然是一个广泛令人畏惧的全球新进入企业。“比亚迪非常非常强大。”大众汽车首席执行官奥利弗·布鲁姆在四月份上海车展的一次活动中这样表示。

“他们正在设计、工程和制造具有全球竞争力的汽车，”Sino Auto Insights 咨询公司创始人涂乐说。“这应该会吓坏所有外国汽车制造商，因为没有人能够在一辆 15,000 美元或 18,000 美元的电动汽车上实现盈利。没有人，甚至特斯拉也没有。”

比亚迪创始人王传福并不羞于分享他的爱国抱负。在2021 年接受腾讯视频节目采访时，他被问及为什么比亚迪的一些电动汽车以中国朝代命名。王传福回忆说，当他去美国时，移民官员对他的询问让他感到了羞辱。“就好像我只想留在美国一样。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传福说：“我来美国是为了帮助你们的就业。”

在 8 月，庆祝比亚迪第 500 万辆电动汽车下线的活动上，王传福哽咽地讲述了几年前该公司是如何艰难维持生计。但现在电动汽车时代已经到来，中国汽车制造商应该共同努力打造世界一流品牌并”打破旧秩序”。王传福说。“幸运的是，我们的春天终于来了 。”